这些话语，她并非没有耳闻。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些人说这些话时的神情——表面恭敬，眼底却藏着轻蔑与不屑。所以，她渐渐学会了疏离。不再轻易与人接触，不再触碰他人的手，以免感知到那些虚伪笑容背后的真实情绪。

“海棠散人府？”

公文上，赫然列着她的名字，以及萧不厌——玄境圆满与地阶四重，这样的组合，探索一个地阶中段修士的洞府外围，按理说并不算冒险。

但听闻力宗有个探索队已经陨落其中。她翻看公文，见到了后面的探索队详情。力宗的白家，余家，还有北剑门一众，这个探索队看起来有些过于臃肿了。至少从已知的情报来看，超过了对于这间洞府探索所需。

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，但很快又归于平静。

因为，这是命令。她没有拒绝的余地。

“你的任务，是尽快前往北剑门，想办法说服他一同前往。”送信人是萧家的一名长老，平素与萧明真并不熟络。他沉闷的脸上毫无表情，用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。

这个无胆的色胚么？萧明真的目光随之落下，微微一怔。好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。

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，指尖轻轻划过那个熟悉的名字，同时似有若无地触碰了一下长老的手指，随后她微不可查的拈起公文，将它投入身边的香炉之中。

“他要有危险了……我该怎么办？”她面色未变，看着香炉中涌起的火苗和袅袅青烟，陷入了纠结的沉思。

…………

“没必要纠结。”

金城盟，黄龙派，刘粲然在连续走了三家售卖法器的铺子之后，心态已经好了很多。他已将自己手头的无用物事，尽数发卖完毕，因为卖得匆忙，所以折价了许多，故此一开始还是据理力争，锱铢必较，直到频频碰壁之后，才最终放弃了无用的抵抗，坦然接受三成甚至更低的价格。

“刘长老，你卖得这么急，可要亏不少，怎么，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？”穿街走巷，车马喧嚣间，他忽然回忆起方才一个熟人所说的话，当时他并未在意，只是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，现在想来，他的确遇到难处了。

因为攒的灵石不够，依他的估忖，是无法购置合适的法器，前往海棠散人府冒险的。他平素就没有什么家底，从御风宗辗转来到此间，更是一波三折，没有存下多少资财，黄龙派又算是家小宗门，薪俸也不多。

对，还有薪俸。

他灵光一闪，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薪俸，为什么不预支点呢，积少成多，左右我都要跑路的人了。他赶紧止步，马不停蹄的赶到宗门的礼令司。

“刘长老，稀客啊。”礼令司的张友士和他还算熟络，平时发放薪俸的时候，有时候忙不过来，还会找刘粲然借人帮忙。

“给我预支六个月的薪俸。”刘粲然礼节性的寒暄了几句，就道出了自己的目的。

“这……”张友士见左近无人，凑过身子小声道，“这可不合规矩，咱们最多预支两个月的，而且还不能让掌门知道。”

“我听说……”刘粲然说六个月，并不是随便说说，他知道有人这么做过。

“嘘！”张友士赶紧止住他的话头，“这个可不能乱攀，怎么，遇到什么难处了么？”

“我……”刘粲然来的时候倒是没想到要编一个理由，他知道赵三多是预支过六个月的，而且仅仅还是个执事的身份，自己一介长老，难道还不如一个执事的身份好用？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，想要找出一条合适的借口来。

“明白，明白。”张友士却瞬间就明白了，“厉害！看不出来刘长老你也是个先上船后买票的主。”他掏出一个账本，“你我都是老朋友了，别怪我不照顾你，在我职权范围内，四个月。”

“好，那我再想别的办法凑一凑。”四个月就四个月，刘粲然本着左右我要跑路的想法，安然接受了四个月，拿了灵石正要离开，却被张友士拉住了。

“怎么？”

张友士只是拇指和食指在他面前捻了捻，“熟归熟，得有规矩。”

“多少？”刘粲然再驽钝，也知道张友士是在明晃晃的索要回扣。

“半个月。”

“这么多？”刘粲然没想到对方的胃口还不小。

“保你物有所值。”

“行吧。”刘粲然也担心这个事情泄露，多半宗内会查验自己，到时候便有腿也跑不掉了，便小心地分了一份出来。

“以刘长老的身份，是可以去‘大通钱庄’借点应急的，而且不用抵押。”张友士将灵石塞入怀中，“具体要借多少，只能看你招惹的婆娘有多难缠了。”他眼角轻挑，拍了拍刘粲然的肩膀，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，“放心，我帮你保密。”

保密个鬼？

刘粲然知道张友士误会了自己，不过他也不纠结，心道你这张破嘴，说不定回头就把我卖了，不过张友士的话倒是给自己了一个提醒，既然自己这长老的身份尚在，何不去大通钱庄借点，总之自己早晚要跑鲸海去帮师妹慕芊雪。

你惦记我的利息，而我只惦记你的本金，一点不亏啊。

…………

百岭山庄外，众人一一话别，江枫一柄二阶上品飞剑代步，与吕仲贤同行，一路向东，待离开了山庄六十里，吕仲贤便示意落下云头，有话要讲。

“这次的交易，你多少亏了一点。不过，你也不必纠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