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福建这个地方七山二水一分田,自古以来就是兵家不争之地!除了江西抚州一条路,别的地方进不去也出不来。所以我们只能从长江走海路。”
有几船军户的琉璃工艺品和民户的琉璃建材从凤阳来,涂惟、杨植的舅舅冯千户和小舅子郭雷三个人今天去东秦淮河码头接货。
货船打着南京守备太监的旗号,照例三山门的税务大使没有收过境税就放他们过了。
这批货的利润有保证,涂惟心情大好,监督力夫把货物搬下船,对冯千户和郭雷侃侃而谈:“福建这个地方,不可小觑!”
冯千户挤眉弄眼道:“听说前朝建文帝就躲在福建当和尚,老了才回到南京?”
涂惟哈哈大笑:“是有人这么说!不过我大明士大夫喜欢编排皇家的小段子,当不得真!还有人说建文帝下了南洋,所以太宗才派三宝太监郑和郑公公去南洋寻找。”
魏大绅偷偷跟在涂惟三人后面,把几人的对话听得真真的。
真是英雄所见略同,我的智慧居然不次于举人老爷!涂举人比我想的更深远,但我的大方向是对的!
即使不能东山再起,还可以带着宁王隐居福建山林,实在不行就去旧港、吕宋、暹罗!
思路打开,海阔天空!见涂惟的两个随从押着货物离开,魏大绅不再犹豫,走到涂惟身后,轻咳一声道:“涂举人!”
涂惟疑惑地转过身,好半天才认出面前这个短衣打扮的人,不禁失声叫道:“魏指挥使,怎么是你?你怎么流落到南京了?”
魏大绅见码头不少人看向他们,又咳咳两声:“涂举人,这里不是说话场所,我们找个僻静之处!”
两人来到码头货仓角落,毕竟两人底子一模一样,魏大绅并不隐瞒对涂惟和盘托出:“…我们几人反出诏狱后,又回到南京。”
涂惟疑惑地问:“那你就干苦力工匠活?如果要跟过去告别,我可以雇你们几个跑生意。今后再不要回南昌,大家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吧!”
魏大绅嘿嘿笑着说:“涂举人是什么生意?怎么你的生意做到南京皇宫了?”
涂惟没想到魏大绅居然知道凤阳驻南京商行的生意,不禁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你手下的那个淮南青年,去过南京皇宫,而且还见到了关在冷宫里的宁王爷。我之所以知道,是因为我在南京皇城里做工。”魏大绅亮出出入南京皇宫的腰牌:“你看看,我那天在皇宫上工时还跟淮南青年发生口角,我也见到了宁王爷。”
涂惟眼珠转转,凝神想了一下,问道:“那你的意思是?”
“我们一起抢出宁王,顺江东下,远遁海外!”
“这……”涂惟委婉说道:“明天我要去松江,接着要去福建!
魏指挥使,我很开心,因为你会用脑筋。会用脑的人,才可以战无不胜。
打打杀杀,终究有玩完的一天!以前你穿红袍戴官帽;现在呢,你穿布衣干苦力,改头换面接受现实,这就叫进步!
当官要用头脑,做生意一样要用头脑!魏指挥使,你是一个聪明人,我非常看好你,你一定行!跟我做生意吧!”
魏大绅怒喝道:“我等了三年,就是要等一个机会……”
话还没有说完,被涂惟按住:“行了,这话我去年说过!现在我知道魏指挥使的心意,我也不瞒你,我确实有抢出宁王心思!明天我们约个地方,我把我的人带上,大家商量一下,兵合一处将打一家!”
第二天魏大绅带着三个同伴来到秦淮河边的僻静处,见涂惟一行人早就候着他们,涂惟一一介绍自己的伙伴:淮南口音的两人分别姓冯和郭,江西赣南口音的后生姓杨,还有一名浑身纨绔气息的青年姓徐。
“我们是淮南红花教的,”老冯唉声叹气道:“我是教中的香头,手底下原本不下百人!不料红花教机密泄露被官军围剿,我只能隐姓埋名逃到南京,幸好遇到涂老爷才得被收留!
我不过在南京苟且偷生罢了!心有不甘!心有不甘啊!
这位是我的小老弟小郭,与四位将军有过误会,请指挥使大人见谅!”
杨某则自称在赣南当山贼,不料山寨被王阳明剿灭,自己逃出来沿赣江流浪,被涂老爷收留为护卫。
魏大绅知道涂惟曾去过凤阳联系红花教,又见杨某一身浑不吝滚刀肉目无王法的山贼气质,听他讲述山寨如何被破,魏大绅叹息道:“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!那么这位徐少爷又是……?”
四人一眼就看出冯郭杨三人的身手都下过苦功夫,但是徐少爷就难说了,明显花拳绣腿,下盘不稳马步虚浮,叫他过来有何用?
徐少爷慷慨陈词:“实不相瞒,在下乃淮南商户东主!我家一向为前南京守备太监刘琅刘公公打理商铺生意,不料刘公公为宁王内应的事情被泄露,人死不说,生意被查抄!我趁着有钱,在官府拍卖商铺时买下一家刘公公的产业,干脆自个儿干!
昨天听到涂举人说起魏将军之事,在下不胜感叹!现在世风日下,人心不古!到处都是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,上哪里找怒见不平一声吼,该出手时就出手,风风火火闯九州的梁山好汉?
魏将军,小可徐某武功低微出不了力,只能襄助纹银二百两,供英雄路上花费!”
徐少爷说着,捧出几锭雪花银子交与魏大绅四人,魏大绅推脱不得只好收下,感激道:“徐大少真是南京呼保义,应天及时雨!”